禾老爷子就招手让兄弟两个到跟前,问了问两个人的功课,点了点头,然后夸赞道:“你们大哥,二哥功课老好哩,从小先生就夸哩,你们两个要跟他们好好学啊,那天你二伯来了,还说六宝读书也好,又聪明,记得又快,在班里是头一个拔尖的!”

七宝堵了嘴:“我四哥也很聪明哩,先生天天夸他!”

但是,他人小言微,禾老爷子是呵呵笑着,没有答话,那神情明显是没把他的话当真。

七宝便异常郁闷。

被不被夸奖,对四宝来说真的很无所谓,他与老宅的人又不亲,但是如果是被自家人夸赞了,那他就会特别高兴。

禾老太太瞅见禾老爷子与兄弟两个高兴地说着话,便想起来,喊了七宝到跟前,竟是抱住了他,摩挲着他的脸:“七宝啊,你们在外面住着单不单哩,不中这几天就跟奶先住吧,奶有好啥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你哩,奶最疼你了!”

神态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慈爱。

七宝却仍沉浸在刚才的郁闷中,对她的慈爱没有领会到半分,只低了头:“不敢再打扰奶,我回家住吧!家里地方也大,来了这儿也没个躺的地儿!”

“咋会没躺的地儿,你这孩子,竟是瞎说,就跟奶躺!你小时候奶正忙着你五哥六哥哩,没有照应你,这现在一想到啊,心里头就不舒坦,好容易他两个不让人照顾了,奶就想好好疼疼你哩!”

别人尚可,禾早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照应孙子?别家的奶奶可能是这样,将孙子看成心肝宝贝来看待,但禾老太太却是一个最怕照顾孩子的人,媳妇几个坐月子,她没有伺候过一个不说,就是刚刚出生的孙子孙女,也基本没有抱过。

反正禾早听禾春儿说过,三房的孩子,除了大宝其他人禾老太太都没有抱过,这也是因为大宝是第一个孙子辈,稀罕,但是等到其他孙子孙女出生后,哪怕是她最疼爱的二房生子,也没有再抱过,天天就是揉着胳膊说胳膊酸,骨头疼,或者是躺在床上装病,又甚至是躲到镇上禾大姑家里,去为人家带孩子!

禾大姑当然是举双手欢迎。

现在,她睁着眼说瞎话,是真把七宝当成了傻子!

七宝为难了一张小脸,向禾早投来求救的目光。

禾早却看向了禾老三,将难题推给了他。

禾老三有什么好机谋,只张嘴“啊啊”两声,才勉强回绝禾老太太:“娘,他都这老大了,可不用你再照应他哩,咋的都拖拉这么大了,该自己照应自己了,哪还能麻烦你老人家哩!娘,你就多歇歇,轻快轻快吧!”

“就是,娘,大过年的,咱做小辈的给您买点吃的喝的,你就稳坐在那里做一个享福的老封君,哪用你再照顾孙子哩!真那样,就成了我们的不孝了!”

陈氏也跟着说道。

上次七宝跟着禾老太太住两天,她心里就不怎么愿意。

也没其他原因,主要是因为禾老太太不爱干净,冬天可以两三个月不洗澡,衣服也是穿了很久,都有味了才会换掉,那被褥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陈氏伺候过她一段时间,早就闻到那被褥上的酸味。但你说你主动帮着她拆洗被褥,洗洗衣物吧,她又会嫌你浪费皂角,浪费热水,浪费柴火,浪费线头,又浪费功夫!有这个拆洗被褥的功夫,不如去干点别的家务呢!

陈氏是心有力而力不足,又是个爱干净的,七宝跟着老太太住两天,她就满心的不舒服,总怕七宝回来,身上会生虱子。

自然,小儿子也跟着自己抱怨过在奶跟前睡得不舒服,床褥太臭,奶奶身上不好闻了等等。

听了禾老三夫妇两个都拒绝了,禾老太太的脸色便挂不住,冷哼一声:“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就是看你们忙,照顾不过来七宝吗!想要帮忙还碰了一鼻子灰,哼!以后干啥都别来找我!我才不去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

禾老三与陈氏都尴尬地笑,却没一个出声。

禾老太太是真正感到下不下台来,重重哼了一声,抬脚往屋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