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熬好后,禾早是一个人送药进去的,陈氏躺在炕上,闭着眼睛,脸色有些灰败,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她很快就睁开了眼睛,与禾早对视。

片刻后,陈氏移开视线,一边坐起来一边问,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晚饭谁做着哩?你大娘娘?”

今天轮到陈氏做饭。

禾早走过去,递给她熬得黑乎乎的中药:“嗯,大姐、夏儿姐都在帮忙。”

陈氏沉默地接过汤药喝了,中药很苦,她眉头皱了皱,但很快就喝完了。

将药丸还给禾早,她想到了一个话题,便问:“我这病花了多少钱?听说你奶也病了,好点没有?”

禾早暗暗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一百文哩,黄大夫只要五十文,是爹硬多给了五十文。黄大夫也给奶看了,说就是肠胃不好,喝点山楂茶就中了。”

“那就中,黄大夫是好心人,但咱不能占人便宜,该给多少是多少!”陈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掀开被子要下床:“你奶那我得去看一眼才放心。”

禾早忙按住她,睁大眼睛:“娘,奶她根本就没事,大夫说了让你好好卧床休息,切忌走动,你这一走刚喝下去的药效可就全没了,一百文哩!”

陈氏的动作果然就顿了顿:“我的病就这么厉害?不就吐了一口血?”顿了顿,又问:“你奶那真没事?”

禾早往门外的方向撇撇嘴:“娘,你听听外面三宝哥和五宝的声音,要是奶真有事,爷会让他们大声玩耍?”

外面,果然传来禾家几个孩子的玩闹声,配着后院那些猪哼鸡鸣声,构成了乡下最常见的一幕。

陈氏便没有再动弹,半靠着枕头,看了禾早一眼,顿了好半晌,才问:“脸还疼不?”

作为严母,她其实并不擅长与女儿谈心,因此态度很僵硬,神情也不自然。

禾早虽然同情她的遭遇,但也不想与之的关系来个大逆转,变得热热乎乎的,因此她这样也正合她的意,不远不近。她轻摇头:“不疼哩,早不疼了!”

陈氏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禾早端了药碗:“我送碗出去洗,等会儿饭好了,我让大姐给你端过来。”

“不,不用,我去那屋吃……”禾早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放下帘子去了厨房。

陈氏身上没有多少力气,这么一折腾,便有些气喘吁吁了,半躺在那里,眉头紧紧皱着。

晚饭很简单,一大锅黄面疙瘩汤,拌黄瓜,炒青菜,人嘴里能淡出鸟味来。禾早吃着鼓底小娥饼,看着禾春儿送了陈氏的饭菜回来。

据说病得起不来的禾老太太在里屋摔了筷子:“谁家的媳妇没有七老八十就躺在床上等人伺候,咱家的媳妇越来越能耐了!”

禾橘儿也配合着骂,但是嘴里的动作可一点没停。

以禾老太太病了为由,刚她让禾春儿煮了三个鸡蛋,禾老太太一个,她两个,这会儿吃得嘴里鼓鼓的,说话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