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似乎还没有散去,可是阳光却已经洒落了下来,一点点的褪去了湿湿的冷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白天与夜晚对他来说没有差别,那部被压成了一块红色铁片的超跑好像已经带走了他生命里所有的希望似的,因为他的一时失察,无法控制自己,害得亲如手足的兄弟在最好的年化里命更丧黄泉,其实该死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你怎么了?”沉重的肩膀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的触了一下,好像是轻盈的蝶停歇了一下之后便又翩然飞走,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却已经闻到了极淡淡的茉莉香气,就好像张家院子里开着的那些茉莉花一样的清浅迷人。

他努力的睁开了眼睛,想要看这声音的主人,什么样的女人会这么好听的声音?柔软得好像天边的一朵云般的,飘在这清幽的空气之中。

苏鱼有些担心,这个流浪汉看起来好像很不好的样子,也可能不是流浪汉,至少他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换洗了,散开着一股子味道并不太好闻,特别是那种酒气好像会从他的毛孔里喷出来似的,单单站着都觉得快要被他熏醉了。

这个人肯定是喝了太多的酒了,黑色的发凌乱的散了下来有点长,遮去了他的眉眼,鼻梁又高又c;的给人一种果敢坚毅的感觉,不过现在她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研究一个流浪汉了,她得赶紧去市场,不然挑不着新鲜的好货色了。

张衍霖睁开了眼睛,好像有一道光划过了他的眼底似的,然后从眼底倏然的晃进了他灰暗的心中。

半弯着腰的女人娇小玲珑,她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女人,可是却又女人气息十足,那温婉如水的女人味并不是从她的腰有多细罩杯有多大腿有多长可以来衡量的,那种女人的气息是从她的身上任意的一个毛孔扩张开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了她那双清澄的眼眸,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她是这世界上最后一掬干净的泉水,而他就是那个干渴到快要死去的沙漠中迷路的行者。

当晨光透在她的脸上时,如同蛋清般清透的肌肤反射着一丝光,透进了他的心底里,他的心如同波涛般的开始涌动起来,好像要他整颗心的上驻起了堤坝全都拍碎般的。

“你没事了吗?你喝点这个会好一些……”她从包里拿出了她自己的那个双层的玻璃保温杯递到了他的面前,她是她喜欢的茉莉花茶,泡得淡淡的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有一朵茉莉花在水中绽开着。

苏鱼看着这个流浪汉般的男人,他好像雕像般的伫住了动也不动,她把那个玻璃保温杯放在了石阶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男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慢慢的从巷子的尽头消失了,她的背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翅膀带着雪白耀眼的光,慢慢的伸展开来,直到涨满了他的整个世界没有一丝的间隙……

苏鱼并没有觉得什么异常,脚步轻快如云般的离开了。

还没有什么人潮的市场也不会显得太过安静,各种颜色的新鲜的蔬菜有着油画般浓郁的色彩,令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但是苏鱼却知道如何挑到最吃的,而不是最好看的。

不时不食,这句话一直被苏家人奉为最高的宗旨。

与时下遍地开花的各种餐馆不同的是,苏家坚持着按照季节的更替准备食物,因为按照季节成熟的食物才是上天的恩赐,也能够散发出最独特的香气与最完美的口感,因为现在的大棚种植四季都能吃到许多品种的蔬菜,但是她只挑选的是当季的食材。

偌大的市场里她光顾的就是那几间:“苏姑娘,今天的笋是最好的了,个个都是上选的,往年里这个时候你该做春饼了吧?”因为已经是几年的交情了,山货店里的老板看到她便热情的招呼着,还沾着泥的春笋确实是新鲜到了极了,苏鱼蹲在于那一堆沾着泥的春笋面前,在笋上面用指甲轻轻的按了一下,就可以判断出重重的笋衣下是不是着鲜嫩的笋肉。

挑了几个,然后便起身离开,市场离她的苏家食府并不太远,又是多年的关系了,山货店的老板自然会把这些东西送到苏家去,一起送去的还有她早些日子就订下的山里野生的小花菇,还有一些别的山货,在买食材的购买上,她向来不吝啬更不喜欢在食材上与商贩讨价还价,她要的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主顾自然是商贩们的最爱,再加上她娇美样子所以更是让这些人有什么好货色都愿意给她留下来的原因。

置办好了今天要用的东西,一天忙碌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她回去时浅浅刚刚好要上学,在她的大哥临死之前握着她的手,把女儿托付给她时,她就打定了主意要照顾这个侄女一辈子的,看着她换好了校服邻居家的男孩韩夕已经到了门口等她了,两个人结伴上学总是会好一些,她也更放心,学校不会太远,朝夕用着脚踏就能把苏浅载到学校去。

“朝夕,这是给你的。”苏鱼看着苏浅坐上了朝夕的自行车后座时追了出来,苏家专门订制的打包袋里装着几个早上烤好的芝麻烧饼。

“谢谢姑姑,我们走了……”朝夕接了过去,然后长腿一蹬就骑着脚踩车走了,苏鱼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就转身关上院门,没个二厨确实是不行,请了清理卫生的阿姨,但是厨房里的杂碎事情确实会忙不过来,即使一天限量的几桌依旧是有吃力的,她已经在门外贴出了招人的告示,不过现在确实不好找到人,而且找到的人有时候用着也不合意,真的是件烦心的事情。

宽大的厨房里整齐的码放着各式种样的锅,还有出自日本名家的定制刀具,正闪着涔冷锋利的光安静的陈列在了长长的案板上。

她的哥哥素来以刀工见长,所以对刀具更是讲究,她做手工菜跟调味却更为细致些。

地上放着一些新鲜的果蔬食材,她开始分类整理起来,今天中午依旧是客满,都是上个月订下来的了。

苏家食府虽然小,但是在这座经济最发达最繁华的城市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是真正的老饕都会以吃到苏家每季的菜式而感到自豪,这世上真正能依照着每道工艺,耗足时间来制作美食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是这么美丽的姑娘做出的菜式,好像都带着几分灵气似的。

她拿起了锋利的刀开始剥开了鲜嫩的春笋,只选中间最嬾的部份,炉子上的德国快锅里水已经烧开了,而旁边还放着一盆冰块,剥好的笋切成了块扔进了烧开的锅里,看着笋的着色起了一点变化之后迅速的用竹篱子捞起,然后放入了冰块盆之中把这些鲜嫩的笋块埋在了冰块的下面,这样中午的宴席里就已经有了一道前菜。

看似简单最简单的一道菜却是颇多讲究的,她在做菜时用的所有的水都是从城外高山中的泉水,每隔两天三就会有人一桶桶的把水运来,连冰块都是用山泉水做的,所以这些笋除了本身新鲜的甜味之可以去掉生涩还变得更加的清脆甜美,再配上她特别调制的酱料更会让人胃口大开。

她的手正忙碌个不停的时候,门铃声叮咚的响了起来。

苏家的食府是在中午十一点半正式营业的,这个时候才八点,怎么会有人来呢?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好像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似的,虽然每天看着都好像是在宾客如云,她也要招呼一下,但是那些人好像都是与她的世界毫无关系的,那些只是她因为生存而必须做的,仅此而已,突然的铃声让她有些惊愕,仿佛平静水面里投进的一个小石块。

拿了干净柔软的毛巾,擦拭了一下小手,然后穿过了院子去开门,门一拉开便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所有的光线,把她笼罩进了男人长长的影子中。

“有事吗?”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很高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四肢欣长,肩膀有些宽,简单的T恤下几乎可以感受到肌肉的纠结的力量,这个人好像不是她认识的,既不是食材供应商,应该也不是要来订餐的食客,虽然她并不带任何的眼光去看人,但是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好像不是会花那么多钱来吃一顿精致的官府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