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素来精明妥帖,做事有条不紊,林老太太还是头一遭瞧见她这副形容,连忙把人扶起来,落在身边坐下,惊疑不定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莫非真是二丫头……”

秦氏哭着摇了摇头,拉着林老太太的手说:“老太太,你可要给我和绮姐儿做主哇……绮姐儿这回实在是飞来横祸,让人,让人存心加害的……”

林老太太脸色微微发白,问道:“怎么回事?”

秦氏抽泣道:“今天宴请几位夫人给我庆寿,本是个高兴的事儿,谁想红笺到我这儿来跟我说,有个小丫头看见环姐儿偷了个桃子出去,在净房里拧成汁子藏在瓷瓶儿里,出来掺进葡萄酒,哄着绮姐儿吃了几大杯……我是将信将疑的,又不敢不信,就让人拿了两丸药先给绮姐儿吃了,谁想到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绮姐儿就起了大包疹子,浑身肿得没法见人……老太太,幸亏是提前吃了药,否则闹出大症候可怎么得了?这,这是要人命的呀……”

林老太太勃然色变:“当真?”

秦氏擦着眼泪说:“怎么不是真的?如今到这个份儿上,我豁出去这张脸皮也要和您说一说,您只当曹丽环是个好的,觉着她这个女孩儿可人会说话,又会做这个那个讨您欢喜,就冲着您的喜欢,我们便什么都没说,老太太可知她,她在外面是什么情形?对下人颐指气使的,半分大家闺秀的体面都没有,还爱打小丫头子煞性子……这些小毛病儿咱们就不提了,她这丫头也是胆大包天,明明有了亲事,闺中待嫁,可又不知怎么的看上了亭哥儿,上赶着送诗文,专拣亭哥儿爱去的地方守着,还花钱买了几个婆子丫头传她和亭哥儿的闲话!这,这……”

“啪!”林老太太气得一拍罗汉床头雕着的貔貅,“这事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秦氏心想我是攒着曹丽环的错处,等着一举击溃呢。脸上仍做哀恸之色道:“我也是顾忌两个孩子的名声,又怕您老人家听了着急。我一听见下人们嚼蛆就让亭哥儿搬出去住了,还把买通的丫鬟直接送给环姐儿,本意便是敲打一番,谁想好心做了驴肝肺,环姐儿非但没听,反倒记恨上我,牵连二丫头遭了这样大的罪……二丫头您是最知道的,没那么再敦厚的,她,她也下得去手……”

秦氏一边说一边看林老太太脸色,果见到林老太太脸色发青。她想得没错,林老太太这些年吃斋念佛,心眼儿软和,又爱热闹,觉着收留个女孩不过添双碗筷,临了添副嫁妆,林家难道还在意这点钱?何况曹丽环又会说会笑,会讨她欢喜,留着她既自己得了趣儿又积了阴德,落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但曹丽环再会卖乖讨巧,可究竟是个外人,亲戚隔得远不说,家世还是个落魄的。故而林老太太再喜欢曹丽环,也是当个小猫儿小狗儿似的,她小打小闹的无伤大雅,林老太太便睁一眼闭一眼,可一旦牵扯到自家儿孙身上便不一样了!

秦氏赶紧向旁边站着的雪盏递了个眼色,雪盏会意,端了碗汤过来说:“老太太别气恼,为了她不值当的,喝完汤先润润肺。”

林老太太皱着眉拨开雪盏的手,道:“我不想喝。”

“老太太还是喝点罢,先压压火气,因为我怕……我怕接下来的事只会让老太太更着急……”秦氏垂着头绞着帕子,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林老太太讶异的挑起眉:“还有什么事儿比你方才说的那两桩还厉害?”

秦氏压低声音道:“就在方才寿宴的时候,楼哥儿撞见环姐儿的小厮正在院里调戏个丫鬟,闹得……有点不像样,楼哥儿上去盘问,才知那小厮竟然和环姐儿有私情了!趁着今天府里热闹溜进来幽会,不成想吃了酒糊涂了脑筋,错把那丫头当成环姐儿调戏了......”

“糊涂!混账!简直岂有此理!”林老太太大怒,连连拍着床帮,这样的丑事闹出去是要连累府里女孩儿名声的,曹丽环竟然不要脸到这步田地!“我原以为她就是因为家里落魄了,又太好强,所以才爱事事争竞些,谁想她骨子里都烂坏了!”

秦氏一边拍着后背给林老太太顺气一边说:“老太太息怒,快息怒。这事儿楼哥儿已经处理妥帖了,何况横竖是她没在府里住太长,又搬出咱们园子,还不算有太大牵连。”又小心翼翼看着林老太太的脸色,加了一把火:“老太太,方才跟您说的事,媳妇儿半句虚言都没有,老太太若不信,我这就发个毒誓……”

“让她马上收拾东西滚出林家!”林老太太大口喘着气,“咱们家没有这样不要脸的亲戚,你马上让人备车,把她送到她哥哥那儿去,不准再让她登门!”

秦氏心里暗暗称愿,又做忧愁装:“那老太爷那儿……”